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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中世纪欧洲绝大部分国家拥有银货币，1250年以后才逐渐补充性地铸造金币，而伊比利亚半岛则与拜占庭地区和伊斯兰地区一样，一直在使用金货币。然而，大约从1395年至1415年，这两种贵金属在整个欧洲都极度短缺。矿山生产量在下降，而亚洲贸易逆差却使金银继续流失。

政治突变造成的金融后果

因为几乎不存在创建转账货币的可能性，所以这一发展就意味着，原本危急的经济形势更加恶化。政治突变造成了金融后果，危机在葡萄牙继续升级，援助阿拉贡造成的黄金流失，使货币的相对短缺日益加剧，于是不得不采用那个时代的流行方法——降低硬币成色——为各次战争筹措资金，这是古老的贬值性增加货币数量的方法之一。

含银量为230克的银马克，在1325年值葡萄牙货币19镑，到1383年还是25镑，到1415年已达9240镑，最终到1433年值29325镑。因为按照葛拉森定律，劣币将良币驱逐出了市场，所以在葡萄牙很快便几乎没有了黄金和白银。

通过铸造金银硬通货进行币制改革，因缺少制币材料也是不可能的。自1383年至1435年，葡萄牙没有铸造一枚金币。因此说，对黄金的渴望，在葡萄牙表达的是国民经济的需求，它不仅仅是个人的贪婪！

中世纪晚期的威尼斯从匈牙利获取黄金，南欧其他地区则从非洲获取。从古典时代直至18世纪，充满神秘色彩的黄金产地——万加蜡的居民，一直用黄金交换生活必需的盐和其他物品，今天我们确定，万加蜡就是尼日尔河上游和塞内加尔河之间的班布克，以及沃尔特河上游的洛比。

希罗多德曾描述过这种双方不见面的“无言交易”：商人用鼓声通知自己到来，将自己的货物放在河边并隐藏起来，随后当地人来用黄金换取货物；若违背规矩，则以断绝往来作为惩罚。

接着，这些黄金随同奴隶以及其他货物一起经由撒哈拉荒漠商道运到北非各港口城市，那里停泊着基督教徒的船，他们卸下布料、铁制品和其他手工制品，如威尼斯的玻璃制品，再装上黄金和其他非洲产品。

巴塞罗那、马略卡、马赛、热那亚、比萨、佛罗伦萨、阿马尔菲、和威尼斯的商人，在北非各港口有自己的货栈。无论基督教世界和伊斯兰世界有多少冲突，他们都依照合约处理他们的商贸事务，就是说不仅受到保护，而且也受限制。

从热带稀树草原的加纳帝国和桑海帝国，到北海岸的摩尔人，中间商都严厉监视，不许欧洲人深入大陆腹地，不让有关非洲及其商路的信息向外泄露。只有犹太人有较大的行动自由，向大洋彼岸的教友传授自己的知识。

于是，在已多次提及的1375年的《加泰罗尼亚世界地图》里，出现了一些关于“几内亚”及其富有而权重势威的黑人统治者——穆萨马里的信息，这里说的就是马里大帝国（又称“曼丁戈帝国”）及其赫赫有名的统治者曼萨·穆萨（1312～1332年在位）或穆萨二世（1374～1387年在位）。

15世纪欧洲人最早的几次成功的探查，提高了知识水平，但提得更高的是好奇心。1470年前后，佛罗伦萨的波尔蒂纳里公司，在廷巴克图成功地建立起一个代理处时，葡萄牙人已经走海路到了那里。

葡萄牙的扩张动机

除了试图确保自己能够直接获取黄金供应，我们还可以从这种危急的经济形势中，推论出葡萄牙1415年开始扩张的另外一个动机。货币贬值使固定货币收入的价值减少，货币收入者，尤其是贵族们，倾向于以不失自己身份的通行方式，通过占领或掠夺保持或改善自己的生活水平。

除此之外，研究还解释清了其他可能的经济动机：葡萄牙必须寻找新的粮食供应地，因为14世纪大危机期间的人口下降，偏偏导致了粮食供应情况令人忧虑的恶化。价格不菲的农村劳动力的短缺，一方面导致了牧场经济的扩展，另一方面也导致了普遍向高价值产品的集中，如酒和油。

另外，制糖业也在扩张，它也在寻求适合建立种植园的地区和劳动力，说白了就是寻找奴隶。就连其他行业的兴趣也被调动起来：印染业和皮革产品生产需要一定的原材料，捕鱼业者知道非洲的西北海岸是高产渔场。

仅仅占有休达意义已经不大，因为各条荒漠商道都已经改线。若想继续奉行1415年选定的扩张政策，还得另外有所获取便是不可避免的。除了可以继续进攻摩洛哥，还存在着由海路进军的第二种选择，而且费用也低一些。

1418年至1425年间，葡萄牙人占领了马德拉群岛并向那里移民，之前该群岛无人居住。1424/1425年，葡萄牙人耗费巨资试图攻占大加那利岛，但因当地人的抵抗归于失败。接着是与卡斯蒂利亚王国的一场激烈冲突，因为它的两个高级贵族提出了继承贝当古遗产的要求。

另外，西班牙人对群岛对面的西非海岸提出了主权要求，而葡萄牙人同样也造访过那里。1427年至1452年间，亚速尔群岛被发现和占领，此事有些令人困惑不解，这个群岛远离之前选定的方向，在葡萄牙西面的大西洋中，与葡萄牙相距1400公里，而且很难到达，因为那里的风和洋流相对于欧洲来说都是逆向的。

最有可能的是从非洲返回时路过那里，为了最有效地利用风情和洋流，向西走了个大弧度返回葡萄牙。只要能明确这一点，那么14世纪从加那利群岛返回时，就完全有可能有了这一所谓的发现。反正初夏季节，亚速尔群岛的高压也能生成东风，向西航行也就成为可能。

1433年，恩里克王子重又尝试从卡斯蒂利亚王国手中，获取加那利群岛，此事值得注意，因为两个强国都竭力争取教宗支持自己的要求还是第一次。恩里克失败了，1437年在他指挥下，占领丹吉尔的尝试也同样失败了。

与此相反，他的一个廷臣于1434年，成功地迈出了对继续开发非洲西海岸，具有决定性的一步，而在此之前，他的手下已一次又一次前往那里：他进行了绕过博哈多尔角的航行。不过当年绕过的很可能不是今天叫这个名字的海角，而是北面与加那利群岛同一纬度的尤比角。

不管怎么说，此举克服了一个地理障碍，但首先克服的是一种精神障碍。吓倒航海人的不仅有荒僻海岸、远远延伸入大海的浅滩和持久不散的海雾，而且还有关于那边有什么在等候着他们的传统的想象，以及很受关注的对摩洛哥的巧妙宣传所引发的恐惧：

充满死亡威胁的荒漠和洋流定让人有去无回。不是还有关于热带的想象吗？说那里热得不可能让人活着到达南半球，更不用提那些旋涡和航海人传说中的种种怪物了。然而你瞧，海角那边的世界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同。人们可以放心地继续前进，而且他们确实也那么做了。

德祖拉拉成为大发现促进者的动机

其实这位“航海者”本人的航海经历，仅仅是去过休达和丹吉尔，宫廷历史学家德祖拉拉，为我们列举了使他成为大发现促进者的动机：第一个是渴望在为上帝和国王的效力中建立大功业以获取荣誉，即要么在与穆斯林的战斗中取得成就，要么进行他人没有胆量进行的探险发现；

第二个是希望为葡萄牙寻得新贸易伙伴，尤其是信奉基督教的贸易伙伴；第三个是查明宿敌穆斯林的势力范围到底有多大；第四个是期望在宿敌身后找到信奉基督教的盟友；最后，第五个是传播信仰，以及通过拯救众多灵魂在天堂得到同样多的声音为其说情的愿望。

不过按照德祖拉拉的说法，最后决定恩里克成为一个成果辉煌的征服者的是星命图的位置。至于今天的历史学家如何看待隐于后台的驱动力，前文已有论述。甚至有人断言，早期探险航行真正的促进者不是恩里克，而是他哥哥摄政王佩德罗，而恩里克首先是被德祖拉拉有目的地，树为传奇式的“航海者”，继而被树为葡萄牙的民族神话人物的。

至少有两个广泛流传的对恩里克的异议绝对经不住批评。其一为他的探险发现意志不具有现代特性和科学特性，是初级的，是由好奇心和荣誉欲望决定的。恩里克是个受人喜爱、令人敬佩的人，有强烈的虚荣心和权力意志，深知自己的地位能带来什么样的经济机会，尽管他那些庞大的计划耗费的钱财好像多于他能筹措的。

但他毕竟也不是学者。其二为虽然文献中有短暂的“共同意见”，但无法证实他一开始就已经计划经由海路到达印度次大陆并进行周密的准备。直到他临终时，教宗训谕中才提到了“直达印度河”的航行。

1502年国王曼努埃尔一世声称：我叔父英雄恩里克王子发现几内亚时，就开始有了意图和愿望，从前面已提及的国家——几内亚的海岸出发去发现和探访印度。不过我们千万不要忽视，这里所说的印度也可能是指“第三个印度”，即埃塞俄比亚，鉴于它在穆斯林身后的战略意义以及尚不明确的东方概念，它的所指也可能确实如此。

还是先谈那些更容易理解的事情。因统治者更替造成的紧张关系，停顿了一段时间之后，恩里克于1440年又下令恢复探险航行。1441年，他在里奥-德奥罗地区抓获了第一批奴隶，此举引起的轰动远大于绕过博哈多尔角，因而恩里克门前立刻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唯利是图者。

接着，他于1443年让摄政王佩德罗授予他，博哈多尔角以南航行的垄断权，人们只有拿着他的许可证，并向他缴纳本归王室收缴的五分之一的利润后 才允许出航。1440年代共有五十余艘船驶抵布兰科角，和今天的几内亚比绍之间的地区，大部分是去抓捕奴隶。自1461年至1638年，在布兰科角南面的阿尔金，有一个葡萄牙的奴隶交易站。

那位宫廷历史学家的臭名昭著的报道，提到的是1444年的情景——奖酬善行的上帝终于有了欢心，为酬答为他效力而忍受的各种各样的艰难困苦，赐给了他们战果累累的一天，为他们的辛劳赐给了荣誉，为他们的花费赐给了补偿，因为除了丧命的或被杀死的之外，共抓获了男人、女人、孩童165个。

1443年，这位王子在萨格里什地区建起府邸，出售这些战利品就是在距其不远的，阿尔加维的拉各斯进行的，这位宫廷历史学家将其作为最具宣传效应的轰动性事件，详细而动情地加以描述，其中他详细论述了葡萄牙对家庭奴隶的人道，但未论及种植园奴隶。

据称，1530年前后，葡萄牙总人口中有3%来自非洲，而里斯本的约占10%。恩里克后来就是在这一基础上，被奉为葡萄牙种族同化殖民理论的祖师的。

1446年，亨利的垄断特权扩展至加那利群岛，此时他极力试图在那里扎下根基——徒劳了一场，1454年，他的人被卡斯蒂利亚人驱赶了出去。与此相反，海岸线的形势一如既往地一派大好，这体现在投入非洲航行的既有葡萄牙资本也有外国资本，据说只有三分之一的航行是由这位王子发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