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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要变天了吗？

当地时间10月26日，德国总理默克尔从总统施泰因迈尔手中接过任期结束通知，担任德国总理16载的默克尔正式交班。

2021年的德国大选之中，各党派纷纷现出“十八般武艺”，在默克尔治下成为“稳定”的代名词的德国，此时暗潮涌动。

被钦定为“默克尔接班人”的拉舍特，并未带领基民盟取得默克尔时代的辉煌；与基民盟亦敌亦友的社民党，却在舒尔茨的带领下，以微弱优势战胜领导德国十六年的联盟党，成功成为国会第一大党；年轻政党绿党，在此次大选中表现得尤为不俗，很可能与其他两党联合执政……

左起为拉舍特、舒尔茨、绿党党首贝尔伯克

不同于英美两国的两党争雄，也不同于很多西方国家的选举制度，德国在二战之后创建了一套较为特殊且相对复杂的政党和选举制度，在整个德国的民主制度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此时，正值德国2021年大选结束，默克尔的时代落幕，人们再一次将目光投向这个国家和这个国家的制度。那么，从默克尔的政治经历出发，让我们来剖析德国式的民主制度，展望德国的未来。

2005年，德国大选年，时任德国总理是社民党人施罗德。他的对手，是基民盟在科尔之后的新党首，默克尔。

左为施罗德，右为默克尔

社民党，全称为德国社会民主党（缩写SPD），标志色为红色。成立于1875年，是德国历史最为悠久的政党，在1919年德国共产党成立的时候，社民党逐渐成为了德国左翼改革派的大本营，一直到现在社民党依旧是德国最大的左翼政党。社民党的主要议题为社会公平和教育议题，因此获得了了许多工业区的产业工人的支持。

基民盟，全称为基督教民主联盟（缩写CDU），与其姊妹政党基督教社会联盟（基社盟，缩写CSU）组成联盟党，标志色为黑色。其传统选民为虔诚的基督教信徒及老人，因此联盟党是德国右翼保守政党的代表，但近年来在默克尔的带领下其政策与施政纲领不断向中间靠近。

2005年的德国大选是在施罗德实行名为“议程2010”的就业市场改革，造成失业率飙升，社民党支持率大幅下跌的背景下举行的。

然而此时，基民盟（联盟党）面临的形势也并不乐观，此前原党首科尔收取政治献金丑闻曝光后，基民盟的声望遭到巨大打击，而很多人对于新党首默克尔，也抱有一种怀疑的态度。但最后，联盟党还是以微弱优势战胜了社民党。

之后，经过长达两个月的组阁谈判之后，两党确认由默克尔担任总理，这造就了“左右大联盟”的局面（此前施罗德政府是与绿党组成“红绿政府”，而两党都是左派政党）。

而默克尔之所以会选择让联盟党与社民党进行联合组阁，是因为作为国会之中的第一和第二大党，两党联合能够保证政府在国会之中占有绝对优势，确保新一届政府的权威。

作为传统右翼政党，联盟党的优先执政伙伴是同为右翼政党的德国自由民主党（自民党），但长期以来自民党在国会选举之中并不能获取较多席位，即使联盟党与自民党进行联合执政，在很多情况下也不能在国会之中取得超过半数席位或是获取绝对优势。

德国自民党

因此，如果能与第二大党社民党达成联合组阁协议，新一届政府就能很好地把控德国政局。所以两党即使分属左右，理念主张都不尽相同，还是为了共同的利益联合在了一起。不过联合也是有条件的，如联合政府由默克尔出任总理，但内阁的人事任命权由社民党把持。

在默克尔执政的大部分时间里，德国政府都是由联盟党与社民党组成的联合政府，而在默克尔之前，施罗德政府也是联合政府。为什么德国会持续出现联合政府，而并不是由多数党领导整个政府呢？

这与德国近代历史息息相关。

德国近代史可以说是政治强人的奋斗史。

1862年，俾斯麦被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任命为首相。之后，俾斯麦发动三次王朝战争，用血与火缔造了德意志第二帝国，也把军国主义的传统深深刻进了德意志民族的血液之中。

“铁血宰相”俾斯麦

德意志第二帝国虽名为“君主立宪”，但实质上仍旧是专制王朝，皇帝拥有很大实权。在德皇威廉二世登基之后，他罢免了俾斯麦，从此大权独揽。

面对欧洲其他国家在世界范围内拥有大量殖民地，而帝国却难以“分一杯羹”的情况，威廉二世宣称德国要寻找“阳光下的地盘”。

德皇威廉二世

野心勃勃的他推动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葬送了帝国，葬送了无数德国年轻人的生命，也使得德国背负上《凡尔赛条约》的沉重枷锁，给德国造成了深远持久的灾难，也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纳粹党利用德国民族情绪上台。

一战后的德国经济凋敝，各地纷纷爆发起义，暴力流血事件时有发生。于1919年诞生的魏玛共和国暂时稳定住了局面，德国有了1919-1929这相对稳定的十年。

但1929年10月29日，大西洋彼岸的华尔街股市暴跌，随之而来的是席卷整个资本主义世界的“大萧条”。原本仅是一个小政党的纳粹党（在国会中仅占12席），因为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垄断资本家的支持，很快一跃成为在国会中占230席的超级政党。1933年1月30日，魏玛共和国总统兴登堡任命希特勒为总理，纳粹党开始执政。

希特勒与兴登堡

希特勒掌权之后，立刻开始打击和取缔其他政党，逐步建立纳粹一党专政。同时，他还大肆宣传泛日耳曼主义，煽动德国民众的民族情绪；建立集权统治的法西斯体制，加紧扩军备战。最终与意大利、日本一同发动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给德国和全世界人民带来了极其深重的苦难。

正是近代德国历史上的“强人政治”导致了战争与灾难，所以二战后的德国人非常谨慎地设计了一套新的政治体系，一套非常复杂的选举制度。

战后的德国国会席位被分为两块：不分区席位和分区席位。

不分区席位指的是选民根据自己关心的议题给自己钟意的政党投票，之后按照各党派的得票比例给各政党分配席位。

社会不断发展变化，人们关心的问题和相应的诉求也会不断变化，必然会使得新政党产生，新政党无根基，无动员能力。但不分区席位的存在可以让很多新政党在国会中取得席位，从而让新的、不同的声音进入国会。

德国各大政党标志图

但同时，为了防止某些投机的极端主义政党进入国会，在不分区席位处还设计了5%的下限：如果这个政党得票比例低于5%，那么它就不能在国会中取得席位。此前的纳粹党就是靠投机进入国会的小党。

而分区席位则把全国分为多个选区，各党派在每个选区推出相应的候选人，选民给自己钟意的候选人投票。并且根据多数制，由最高票者当选该区代表，全德共299个选区，每个选区的最高票者会直接获取议院的一席。

德国联邦议会会议厅

因此，德国选民不同于美国选民，德国选民需要参与两次投票，一次投给自己钟意的政党，一次投给自己钟意的地区候选人，这全凭选民自己的意志，两票可以投给不同的政党。

两种席位的设置防止了老牌政党凭借自己资源多、动员能力强而产生的一党独大或是两党互斗的情况。这种制度使得德国中型政党众多，大党难以取得绝对优势。

德国国会大厦

在德国各州存在着各类中小党，抢占了很多大党的选民，德国数量庞大的选区也给了很多小党在地区议会选举中取得胜利的机会，目前德国联邦议会之中有六个政党，每个政党都能够凭借自己的政治理念赢得相当数量的选民，基本没有政党能在国会中取得过半席位。

即便默克尔领导联盟党在2013年的德国大选之中赢得20多年来的最高得票率，也没能超过半数。因此，取得大选胜利的大党往往会寻求执政伙伴联合执政，以保证政府在国会中的优势地位。

2021年德国议会席位分配

在刚刚落下帷幕的2021年德国大选之中，被视为默克尔接班人的拉舍特并未让联盟党继续保持优势，社民党候选人舒尔茨最终战胜领导德国16年的联盟党。

左为拉舍特，右为舒尔茨

不过两党都无明显优势，社民党得票25.8%，联盟党得票24.1%，两个传统大党均未得到超过30%的得票率，即使两党依旧如默克尔时代一样联合执政，大联合政府也难以取得优势。因此，德国很可能出现战后首个三党联合政府。

于是，人们将目光再次投向除联盟党和社民党之外的其他政党。

首先是得票排名第三的绿党：孕育于上世纪80年底的社会抗议运动，核心议题是环境保护，主要诉求包括反核、反战、反军备竞赛、维护同性恋权益等。其选民往往受教育水平较高，文化素质较高。它是比社民党更加左派的政党，因此若社民党寻求联合执政伙伴，绿党会成为其优先考虑对象之一。

德国绿党总统候选人贝尔伯克

之后是得票11.5%，排名第四的德国自由民主党（简称自民党，缩写FDP）：其核心选民是德国大量企业家以及广大中产阶级，如医生、律师等，是德国传统的右翼政党。同时自民党也坚定支持欧洲一体化，因此其许多政治纲领与联盟党相契合，是联盟党的优先联合执政伙伴之一。

再之后是德国选项党，得票为10.5%。与自民党不同，早期创立该党的为一些反对欧元的学者，因此该党对欧洲议题并不感兴趣，该党也曾高调祝贺英国退出欧盟，同时，该党坚持要实行严格的难民政策，排斥德国的伊斯兰文化，坚守德国传统文化，是德国“极右派”的代表政党。但目前并未能与大党联合执政。

2021德国大选各党派得票率

在默克尔执政的十六年里，她一方面凝聚全党共识，在党内始终保持着很高的支持率，带领联盟党不断取得选举的胜利，保持联盟党议会第一大党的位置；另一方面，她巧妙地让联盟党的政策纲领向中间靠拢，争取更多选民，也让基民盟与社民党等左翼政党的对话与合作增加。可以说，她巧妙地维持着德国政局的平衡。

如今，基民盟失去了议会第一大党的位置，两个传统大党也难以维持绝对优势，两党势必要与其他中小党派进行对话与合作，默克尔苦心维持16年的平衡就此被打破。

默克尔卸任

当地时间11月24日，德国社会民主党（社民党）、绿党、自由民主党（自民党）已就联合组阁协议达成一致。若三党联合组阁成功，社民党总理候选人、现任副总理兼财政部长舒尔茨有望成为新一任德国总理。

德国目前的情况是，大党必须要拉拢小党才能获取执政机会，让小党有了制约大党的机会，德国未来的政治会走向何方，我们是否会面临一个不稳定的德国甚至是不稳定的欧洲？让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