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干，外面有的人干。”

不努力向公司证明价值，就面临裁员降薪。

2023年的“社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能体会职场的残酷，

今天推荐一本小说，《9号的工作》，讲一个为公司服务了26年的国企社畜，想尽办法保住工作机会，为此丢了良心，杀了人。

“老子不干了！”

职场社畜什么时候能痛快喊出这句话？

他没有名字，书后半段，作者称呼他为9号，这是他最后转岗的职位工号。

9号是一家通信公司的技术工，负责设备安装和维修。

52岁的他，为这家公司服务了26年。人生的一半时间，他都在这家公司度过。

这份工作为他提供了赖以谋生的金钱，让他娶妻生子，让他买楼买车。

他人生重大转变，都是这份工作给予的。

作为农民的儿子，他弱不禁风干不了农活。

可幸运的是，他成为了这家国企的技术员，端着‘铁饭碗“，于是无数艳羡的目光投向了他。

父母为他骄傲，村里的邻居会求上门，拜托他把子女安插进公司。

他发自内心地为这家公司工作而骄傲自豪。

26年，他对待工作从不偷懒，从不耍滑头。

他见证公司一路成长为通信巨头，他与有荣焉，因为那也有自己的辛勤劳动。

他坚信，随着工作年限增长，公司一定给他应有的工资报酬。

他相信会在这家公司干到退休为止。然后搬到乡下，过上梦寐以求的退休生活。

可万万想不到，52岁那年，他等来的是一纸劝退通知书。

52岁夏末，9号接到顶头上司谈话通知。

上司年龄比他小很多，却比他这个老实巴交的技术工会说话。

“这次领了退休金，就可以买一套商务公寓，靠着收租过日子多好啊，我都想早点辞职了。”

“要真能这么过日子当然好啊。”9号努力挤出笑，附和着上司谈话。

上司见软的不行，直接和9号谈绩效考核了。

自从公司把他从底层的技术岗转成销售岗后，9号的工作业绩一直垫底，被公司连续两次评估为“低绩效员工”。

“低绩效员工”就要接受再上岗培训。

第一次他不在意，认为公司只不过是杀鸡儆猴。

第二次他劝自己，这是每个职员必经的修炼。

到这次是第三次，上司说，如果培训再通不过，9号要被调岗，工作环境会更加恶劣。

话锋一转，上司让他为其他年轻同事着想一下。

“一个人赖着不走，就意味着另一个人要离开。”

“您也知道，工作年限短的同事，本身待遇就不太好。”

9号低着头，不说话。

他几个月前刚买了楼，欠银行一笔巨额贷款。

他有一个读高中的儿子，需要积蓄供他读大学。

他与妻子的父母都有80高龄，不时的医药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还有车贷、养老金、生活杂费等等等等。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也不想失去这份干了26年的工作。

9月的最后一周，9号拒绝劝退，接受了再上岗培训。

他的决定，让周围的同事对他怨恨又愤怒。

“大家都赖着不走，就是要死一起死的意思呗！”

这是和他共事多年的同事们，是曾经的战友，是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信赖关系。

到如今，为了这份工作，他们对他恶语相向。

和昔日的同事不欢而散，9号继续他的培训学习。

年纪大了，记性大不如前，看书看了后面忘了前面。整个培训学习过程让他煎熬又疲惫。

最后，9号以几乎垫底的成绩结束了他的第三次培训。

一张培训报告详细记录了他此次培训结果。

2次迟到，2次逾期提交报告，3次报告书不足字数，3次没有携带培训书籍。

还有揉眼睛、单手托腮、闭眼打哈欠、揉脖子、喝水、看手机……

报告事无巨细，最重要的是，销售业绩几乎为0。

此次培训结果是，9号被调岗到另一个区产品销售部做销售。

这个区产品销售部地点荒僻，组长分好销售区域，就打发职员出去工作了。

没有培训，没有老带新，组长一句“熟能生巧”就把他打发了。

9号负责的区域是一个工业园，有许多小型工厂。

在这么个地方，电信产品只能卖给工厂，可他手上的产品一点优势没有，人家用的好好的产品，干嘛要买他手上的产品？

公司的目的，也是把一群没有销售技巧的人，赶到没有购买需求的地方，逼着他们卖产品。

说到底，是逼着这群人知难而退，自动离职。

销售几乎陷入死局。

在这个工业园晃悠了半个月，他开始贴小广告，和遇到的每一个人套近乎。

他不计回报替工业园的人干活，装卸货物，组装桌椅，更换轮胎，修理出风口……

这样忙活了2个月，他终于向一个纸箱厂女工卖出了一个宽带加电视套餐。

工作似乎顺畅起来，他成为了工人口中的“宽带大叔”。

许多人向他承诺，手头上的产品服务到期后，一定找他签约。

可还是没有业绩，他的工资一降再降，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

雪上加霜的是，组长指责他给工人安装路由器，是给当地的维修工人制造麻烦。

没多久，9号就感受到组长的指责意味着什么了。

他销售出去的宽带，信号差得要命。

工人们找他维修，他谨遵组长警告，让工人们打电话报修。可工人报修不是拖延，就是连受理都困难。

工人们把所有的气，都发泄在9号身上，从前亲切的氛围消失了。

他的产品更卖不出去了。

一个月后，他等来了人生中第一份业绩考核警告书。

再一个月，第二份业绩考核警告书也来了。

终于想办法拉来了一笔订单，因为安装地点很偏远，总部不批。他据理力争，甚至哀求，可是上头说不行就是不行。

那个月最后一天，第三份业绩考核警告书也来了。

组长通知他，他不用来上班了。

9号被调岗到一个农村小镇，这次终于不是销售工作，干起了他的老本行——维修工。

他去报道的那天，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一个同事好心告诉他，宿舍有个杂物间可以暂时睡一下。

9号就在那间长着霉斑的小房间安顿下来。

公司给他安排了安装维修的工作，还配了个小面包车，一个女助手。

女助手姓黄，从前是个干了10多年的电话客服，对设备安装和维修一窍不通。

为了不被公司抓到把柄辞退，黄女士很努力地跟着9号学习，可是没用，再努力，黄女士也掌握不了这些安装维修知识，还拖慢了9号的工作进度。

久了之后，9号也烦了。

“你回车上去吧，反正这些活你也干不了。”9号说。

“有什么活干不了的？我能学呀，学了才能干啊，不是吗？”

黄女士这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心态，让9号很不耐烦。

因为最后所有的工作，都是他一个人干的。

一天，9号接到一个顾客投诉。

这个顾客要求，不要把电话线露在外面，9号独自去的，想尽办法也没办法满足要求。

顾客一个电话打到客服中心，顶头上司要他解释。

不是解释那单业务，而是解释为什么丢下黄女士独自去干活。

上司本以为凭着这单投诉，可以把黄女士辞了。

因为黄女士一个女人，独占一套宿舍，导致像9号这样的男员工无处可住。

最后，上司拍板决定，以后的工作，由9号和黄女士平均分配，各自独立工作。

可针对9号的投诉越来越多，“不亲切”、“施工慢”、“噪声大”……

9号疲于应对，一边是干不完的活，一边是永不止歇的投诉。

同事关系也很差，同住一屋的老崔和老权，看到他把整个宿舍打扫一新，感谢一声不说就算了，还对9号投来异样的目光，好像是怪他多管闲事。

说穿了，大家都是被公司撵到这个娘不拉屎的地方，目的是逼迫他们主动辞职。

同事不是并肩作战的伙伴，而是你死我活的敌人。

献殷勤没用，多干活没用，各人自扫门前雪，等待最终的审判结果到来。

又两周过去，9号收到了第一份内部警告。理由是顾客投诉太多，损害公司形象和信誉。

当年8月，9号又调岗了，从维修工调到业务协助组，工资再降一级。

黄女士终于无奈离职了，在她离开的那天，她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9号等同事身上：

“把人当成狗，把人逼疯了你们就高兴了？”

“你们这样还算是人吗？不知羞耻！告诉你们，你们比公司更恶心，禽兽不如！”

黄女士离职后，上司把目标对准了9号。

“你就辞了吧，现在开出的条件不差啊！”

“你也放过我一条生路吧，拜托了，可以吗？”

他无言以对。

第二天，他的名字从出勤表删除了。

几天后，上司通知他，不用来上班了，赶紧搬离宿舍。

从那个偏远农村被赶走之后，9号加入了工会。

游行、示威、静坐，与公司抗争了大半年，最后法院判决，公司应该恢复部分工会成员的职务。

其中就包括9号。

9号得到了新职务，工资不低于现在80%，唯一条件是，人事关系挂靠第三方劳务公司，不归总公司管。

从9号开始调岗外派开始，周围的亲朋好友就不断劝他辞职。

“别瞎折腾了，反正最后还不都是被赶出公司？”

“你有技术，也攒了一些钱，出来找别的机会啊！”

就连妻子也苦口婆心劝他辞职，还特意给他打听了新去处，催促他投简历。

可是他就是一头犟驴，其他人怎么劝他，他都不愿意回头。

他孤注一掷地独自与公司这个庞然大物对抗。

他不服气。

他为这家公司干了26年，付出了全部青春和辛苦。

他人生中，所有的荣誉，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和这家公司息息相关。

他和公司是一体的，失去了这份工作，也就失去了他作为人骄傲的一切。

他希望从公司得到“尊重”、“理解”、“感恩”、“道义”，这是他努力付出，理所应当该获得的。

而不是像个丧家狗一样，被公司赶出家门。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新工作地点在一个小县城，去报道的当天，他就目睹了一场当地村民与职员的对峙，夹在中间的是三四个警察维持秩序。

公司想要在村里山头建信号塔，当地村民担心辐射问题，坚持不懈阻挠工程进度。

9号就在这种每天吵吵嚷嚷的工作环境中，开始了新的工作。

第一个工作是安装一个大集装箱。

首先要把村民的棚屋拆除，费了老大劲，9号和另外2个同事终于干完这个活。

这惹恼了村民，几天后他们又是敲锣，又是喊大喇叭，把9号和同事折腾得身心疲惫。

从此，9号与同事展开了和村民之间的拉锯战。

棚屋拆了盖，盖了拆。

他们严守以待，拿着建筑工具与村民对抗。

冲突一触即发，双方都绷紧神经，不愿退让一步。

在这个过程中，9号的心态变了。

为了保住他的工作，让工程顺利推行下去，他冷血无情，不懂怜悯，成了村民心中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同事也对他敬而远之。

一天，村民绝食抗议上了新闻，无数记者、社会团体人员参与了进来。

9号和同事，一边应对宿舍前围得水泄不通的人们，一边执行公司开工的命令。

工程进行得极其缓慢。

9月末，公司通知，这个项目组人太多了，要裁员。

如果项目组在公司定下的期限前完成工程的话，裁员就取消。

9号和同事被逼得退无可退了。

一天晚上，村民依然在工地前示威，2台大型吊车和几辆工程车始终开不进来。

磨了又磨，村民始终不肯退让一步。

9号火了，他爬上工程卡车，启动发动机，踩下了油门。

一个村民把自己绑在卡车上，9号没看到，卡车发动，村民被撂倒，被拖行了很久。

村民是个80多岁的老人，当场昏迷，被送完医院。

两周后，老人死了。

事故加基础病，老人之死虽说百分之百不是9号的错，但却是因他而死。

此次事件，公司承担了道义上的责任，为村民交了罚款。

9号另外两个同事因为受不了良心谴责，主动辞职。

整个过程，9号内心毫无波澜。

“要辞就早点辞，不要给大家添麻烦。”

那个老人死了，他也没去吊唁，而是问公司：“什么时候重新开工。”

公司又派来了新职员，可是都干不了一个月，就忍不了辞职了。

9号对这些新职员极尽挖苦的本事。

一次，有人问他：“您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你吗？”

他反问：“如果自己在意别人怎么说，还能坚持到现在吗？”

到了此时此刻，9号已经把自己逼到绝境。

他两耳不闻窗外事，所有的注意力都盯着工程完工。

工程结束后，他何去何从？他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他已经不知道这个工作，对于自己意味着什么了。

他不想向任何人解释，为什么自己这么不近人情，为什么这么倔强地一条胡同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

他也在等。

等着这份工作的尽头是什么？

他独自一人坚持了一年，第一座信号塔建起来了，第三、第四、第五座信号塔也搭建好了。

村民也不来闹了，横幅标语也消失了。

村民还是骂他，什么难听骂什么，可是他已经无所谓了。

第六座信号塔也建好了。这个工程总算全部完成了。

公司人事负责人迟迟不肯通知他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懂。

一个刚下过大雪的夜晚，9号穿着防寒服，背着工具包，爬山了山，走到了信号塔前，顺着梯子爬到顶端。

然后一个螺母一个螺栓卸下来，一共十二组，第一颗、第2颗……第12颗，铁塔顶部开始倾斜，然后轰然坠下。

这次，他再也不担心裁员了。

这是现代社畜的悲剧，一个爱家宠妻的丈夫，一个儿子的好父亲，一个孝顺长辈的儿子女婿，一个对宠物狗极具爱心的人，最终被工作逼成了冷血无情的物种。

人性呢？人情呢？

到最后，9号变得麻木不仁，他不愿意去思考，也不想去改变。

他陷进了保住这个工作的旋涡中无法自拔，付出的越多，失去的越多，他越不肯抽身离开。

他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与公司这个庞然大物对抗。

失败是注定的。

可就是没办法承认啊，工作了26年的公司，怎么能这么绝情地把自己抛弃了呢？

这个班，必须以这么惨烈的方式上下去吗？

工作，对一个人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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