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连山戏水节期间，在县城驻留的人流达25.6万人次，比日常的3万人多了好几倍。连山融媒

今年6月，广东省委作出“1310”具体部署，要求深入实施“百县千镇万村高质量发展工程”(以下简称“百千万工程”)，在城乡区域协调发展上取得新突破。此后，省委书记黄坤明就落实省委“1310”具体部署，推进“百千万工程”密集深入一线调研:6月12日惠州市博罗县、7月5日至6日茂名高州市、9月18日至19日云浮新兴县和茂名信宜市、10月11日肇庆市、10月18日至20日清远“三连一阳”地区。11月6日，全省推进“百千万工程”促进城乡区域协调发展现场会在茂名市召开。在现场会上，黄坤明充分肯定全省各地区各部门迅速行动，推动“百千万工程”实现良好开局。连山作为广东欠发达山区县的代表，是实施“百千万工程”的难点，如今也传来好消息。

11月26-28日，广东清远连山举办首届全国少数民族电商公益培训。免学费、包食宿，报名火爆。培训安排在当地瑶族重大节日——盘王节期间。来自全国各地的学员学习之余主动向网友分享推介“宝藏”连山，连山壮族瑶族自治县县委书记许崇砚决定，公益培训，一年办四次。他坚信，做好全国少数民族同胞公益电商培训的这个小切口，有望成为落实省委书记黄坤明同志指示精神，推动“百千万工程”走深走实、推动民族地区高质量发展的支点。

现实版世外桃源:

空气好到可以卖

每月都过大节

从广州驱车沿二广高速一路向北，行到峰峦起伏纵横处，便是连山壮族瑶族自治县，这里是南岭五岭之一的萌诸山脉所在地，粤湘桂三省也在此交界，可“一脚跨三省、一水流三江”。《连山县志》载:“僻处偏隅”“交通不便”。二广高速连山至怀集段通车前，进出连山需翻山越岭、颠簸劳顿，难如“蜀道”。当地流传着一个笑话:20世纪90年代，有珠三角客商到连山考察，回去后开玩笑说:在连山实现了“一来三补”——一来，就需要补身子、补车子、补鞋子。

交通不便，让连山的自然山水和独特文化得到最大程度保护，在都市人看来，这里宛如现实版世外桃源。“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陶渊明笔下令人向往的场景，几乎就是连山真实的写照。

这里满眼绿水青山，森林覆盖率达85.78%，居全省之最。连片梯田面积同样位列全省之最，生产时节的劳动画面、稻子成熟时金黄叠着金黄的壮丽场景，都是令人神往的田园风光。这里有广东难得的冰雪景观，且时间长达50多天。引以为傲的自然资源条件，让连山成为国家重点生态功能区、全国生态文明建设示范县。在广州召开的一次招商推介会上，当时连山的一位县领导向在场企业介绍，连山的空气好，“好到可以拿来卖”。

连山是全国唯一以壮瑶民族为主体的少数民族聚居的自治县，少数民族人口达65%。“我们这里汉族和少数民族融合得特别好，大家会一起欢庆汉族、壮族、瑶族的节日。”“春节、元宵这些就不说了，二月二开耕节、四月八牛王诞、七月七戏水节、十月十六盘王节……每个月都有大节。”连山县委的一位干部对当地的节日如数家珍，他说，除了汉族传统的重要节假日，壮族的牛王诞和瑶族的盘王节，全县会统一放假一起过节。“我们四季有景、每月过节、每周有篝火晚会，大家载歌载舞……”

美丽的烦恼:

守着绿水青山

旅游资源怎么挖掘

世外桃源般存在的连山有自己的烦恼——经济欠发达，曾是广东省重点贫困县。连山的年轻人基本上都外出打工或做生意，县城日常只有三万人。县委、县政府按照国家和省市的政策要求，探索生态经济化和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化，希望在严格保护生态环境的前提下发展清洁工业，连山相关部门负责人表示，“实践中发现:这条路理论上是通的，中央政策也鼓励，但需要层层审批和多部门审批，有一个地方有不同看法，就走不通。”作为少数民族地区，在连山注册公司还能享受企业所得税减免40％的优惠。“但很多公司不愿来，之前经常听到当地政府部门说招商难。”一位企业负责人告诉南都记者:主要觉得地理位置比较偏，还有平时人气不够。

优质的自然条件，孕育了优质农产品。连山大米明清时期便是贡品，现在是国家地理标志保护产品。连山民族食品有限公司相关负责人陈剑雄介绍，连山正发力“连山大米”区域公用品牌建设，推动连山大米从普通米到高端米的升级。目前，连山有机丝苗米产地价8元/每斤，比同类大米价格高一截。去年以来，陈剑雄开通了短视频平台账号，化身“有米叔”，一盒10斤礼品装“连山有机米”售价128元。

但优质农产品的“天花板”随之出现——供应不足。连山九山半水半分田的基本格局决定了连山农产品规模，全县可耕作面积仅13万亩，水田面积才10万亩。连山的春橘、地瓜，还有走地鸡，都经历过前期“养在深闺无人识”，一“触网”就卖断货的情况。

发展旅游，效果显著但富民增收有限。“空气好到可以拿来卖”的连山整合自然资源优势和少数民族特色文化优势大力推动发展旅游业。“相比而言，旅游能够直接带动群众富民增收。”连山县委的一位干部表示，近年来连山充分利用自然资源和文化资源优势着力打造“春采茶、夏戏水、秋观稻、冬赏雪”的四季旅游主题品牌，效果非常好。连山本地孵育的“网红”“连山九妹”何少敏拍的梯田短视频，“没想到一下子就爆了。”“后来，景区那边跟我讲，好多人跟着视频来找那个打卡点。”何少敏说。

8月22日农历七月初七是壮族的传统节日戏水节，也是连山着力推广的文化品牌。县委书记许崇砚留意到:一些饭店门口排起了长龙，原来十来分钟就能上菜，那几天要等上个把小时。他马上统计游客人数，发现戏水节前后三天，在连山县城逗留的游客达25.6万人次，相比县城日常的三万人多了好几倍。今年上半年，连山接待游客同比增长28.76%，旅游总收入同比增长47.89%，发展旅游的工作成效显著。

“但统计泼水节期间的GDP只有1个多亿，正常情况这么多人产值应该要有3个亿、4个亿，这说明我们的服务配套产业比较薄弱，人来了没消费，旺丁不旺财。”许崇砚并不满足于这个成绩。

寻找突破口:

落实“百千万工程”

振兴连山如何破题?

今年6月，广东省委作出“1310”具体部署，省委、省政府以头号工程的力度推进“百千万工程”。振兴连山如何破题?连山的“百千万工程”的突破口在哪?

7月11日至12日，广东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叶贞琴到清远连山壮族瑶族自治县、连南瑶族自治县开展省领导同志定点联系县工作，深入了解落实省委“百千万工程”情况。8月初，叶贞琴在广州再次组织召开促进连南、连山这两个民族自治县振兴发展对接会。受邀参会的十万电商负责人黄海洋回忆，当时邀请了各行各业很多领域的人，大家都在研究怎么落实“百千万工程”、振兴民族地区连山。“两位县委书记都提到了发展电商，后来叶主任建议他们应抓好少数民族电商这个主题。”

连山希望继续发展农村电商，有一定的基础。早在2015年，连山就靠几条网线、几台电脑、几部手机建立县农村电商服务中心，手把手教农民直播卖货。2020年初，当时的连山县长冯红云身着少数民族服饰，为家乡农产品“带货”:“你考上了深大，他考上了暨大；我当上了县长，烤上了地瓜”“风里雨里，连山等你。关注我，为连山大米点赞”……零上播经验的冯红云这一阵吆喝，让账号一下涌进来14万粉丝——比连山全县人口还多，创造了不到三天售出4万多斤滞销春橘的“神迹”，至今仍为当地人津津乐道。连山也通过深入实施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项目，取得了“2021年国家级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县”等荣誉称号。

但是，连山继续发展农村电商存在明显短板。连山国家级仓储物流共配中心负责人黄国坤说:“连山优质农产品种类多规模小。出货量不多，我们就很难把物流费用‘打下来’。”黄海洋则说，规模是电商能否成功的关键，规模越小，物流成本越高，得到互联网平台流量支持也越少。

探索新思路:

电商公益培训倒贴钱的事

怎么促进“百千万工程”?

农产品规模问题怎么解决?物流成本怎么降下来?物流成本高企，电商的后续发展怎么办?决定继续推进农村电商，这些现实困难就必须一一解决。怎么办?在那次对接会上，广东省农业农村厅的一位负责人建议，抓住电商公益培训就抓住了连山“百千万工程”的“牛鼻子”，用这个小支点撬动整个连山的优势资源。

电商公益培训这个倒贴钱的事，怎么促进“百千万工程”?很多人感到不解。深耕电商培训的黄海洋很快领会到其中的奥妙:“电商就业、创业的门槛非常低，理论上有手机就可以。我们通过培训教会他们后，他得有东西卖，我们可以选东西给他卖，他也可以介绍当地的优质产品让大家一起帮他卖，这样我们就有机会把连山打造成少数民族地区特色货品选货平台，农产品的规模问题就能解决，物流成本跟着就能大幅度降下来。”黄海洋说，各大电商平台都在努力寻找新的流量增长点，少数民族地区恰好能满足平台的期待，很容易获得流量支持。

10月18日至20日，广东省委书记黄坤明前往清远市阳山县、连州市、连南瑶族自治县、连山壮族瑶族自治县开展专题调研。他强调，要立足资源禀赋走特色发展、差异化发展道路，抓住用好“百千万工程”实施重大机遇，充分发挥生态环境、民族文化等方面的比较优势，下功夫补齐短板弱项，努力在新一轮发展中加快赶上、力争上游，在推动民族地区高质量发展上打造样板、争创示范。

这次调研让许崇砚感到非常振奋。他说，书记的指示给连山指明了方向。11月3日，《连山县委书记、县长喊全国少数民族地区同胞参加电商人才公益大培训的一封信》在互联网平台广泛传播。培训安排在瑶族最重要的节日——盘王节期间，希望利用隆重节日吸引大家“走进来”，也借学员将连山的少数民族文化“带出去”。为确保达到目的，培训免学费，还包食宿。没想到，这封信瞬间点燃了少数民族同胞的热情，也点燃了连山落实“百千万工程”的激情。

电商人才培训:

“来当连山卖货官”

学员向网友推介“宝藏”县城

“连山太有诚意了”“非来不可”。学员庄薇薇从江苏淮安“打飞的”来连山“求学”。许崇砚得知这一消息，立即安排工作人员去接机:“人家坐飞机来，说明非常有诚意，我们也要拿出诚意做好服务。”这份异乡人的热情让庄薇薇一行很感动:“感谢连山给予培训的机会，希望有机会助力少数民族地区农特产品走上全国舞台。”

11月28日是瑶族传统节日——“盘王节”，也是首届全国少数民族地区(广东连山)电商人才公益大培训的结业日。文化体验及农特优产品展示摊位上，色彩繁复、图案鲜活的“过山瑶”瑶绣，农民自家后院制作的番薯干、“糖绞”……不止一位学员告诉南都记者，“来之前不识连山，来之后爱上连山”。他们不仅在“来当连山卖货官”PK大赛的直播间推介连山的风物佳品，还主动向网友推介连山这座“宝藏”县城。

南都记者了解到，电商公益培训班原先计划是每年举办一次，但不断释放的积极信号让连山信心倍增。今年的8月8日，中共连山壮族瑶族自治县第十四届委员会第四次全体会议召开，会议提出积极培育“旅游+农业、文化、体育、康养”新业态，不断延长和拓宽产业链。这场电商培训来得太及时了，县委书记许崇砚认为，电商公益培训将大大促进连山“农文旅体康”的深度融合发展。“春采茶、夏戏水、秋观稻、冬赏雪。连山一年四季都有主题。”许崇砚表示，未来，连山将结合连山少数民族特色节日，以“春、夏、秋、冬”四季为周期，每个季节举办一次电商公益培训。

“三地活化”:

能用的争取全用起来

为后续发展提供要素支撑

连山县委、县政府认为未来随着人流、货品规模、物流成本等“关卡”的打通，农业用地不足、旅游配套设施不足等制约因素也会更明显，需尽快破解。为此，他们在石坪村进行精致运营试点。近日，南都记者来到石坪村，迎面几座具有当地少数民族特色的“土屋”，除了一面刷漆绘有壮瑶风情的图案，其余仍是旧的，内部则是现代化装修。民宿鼓励游客就地取材动手下厨房。有民宿为节省资金，内部只装修了一间房。“老房子都荒废20多年了。”石坪村村民说，“没想到还能改造收租金。”

这里是连山“三地活化”示范项目所在地，即农村承包地、宅基地和农村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三块地”收拢到一块儿，流转到村经济社后，给企业进行活化开发。“青壮年大多出去打工了，土地容易撂荒。有些村民盖了新房，原来的房子就空在那儿长草了。”当地一位政府部门人员说，能用的要争取全用起来。

刘振华是石坪村示范项目的企业负责人，他表示“有钱有有钱的搞法，钱不多，甚至没有钱怎么办?我的办法就是三部曲:扫干净、收整齐、房前屋后种漂亮的花草，基本不用花什么钱。”他笑着介绍，团队除了几个“老人”外，其余都是“一群90后带一群00后”，“我们没有设计师，我们口号是‘不等不靠，自己家园自己打造’”。

在石坪村，处处能见到运营团队的“巧思”——碎石铺就的乡间小路小草冒头；景观墙是村民房前屋后的“建筑垃圾”:断了的石磨、破损的农具、遗弃的砖块等。找村里木匠打造了凉亭，找村民做起了“乡村管家”。现在，刘振华在连山项目已顺利运营，还有了收入，这意味着“三地活化”示范项目可以复制推广，为连山的“百千万工程”释放空间和想象。

采写:南都记者刘军陈杰生王诗琪

实习生洪悦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