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五姐这次待我不薄，没出去打牌，也没在电话头粗声杠气地说，唉呀，三筒碰了，喂，娃儿，家里没得菜，你在楼底下各自吃碗面嘛。

这回，她洗了一篓子青杠菌的渣碎，坐了一大锅松茸鸡汤，在屋里等我。我刚把背包卸在门口，她就穿起件碎花裙子飘过来了，说，你去厨房看下有啥子。

“你去厨房看下有啥子。”

干松茸怎么吃最好（干松茸怎么吃最好吃最有营养）

我有点恍惚。——以前放学回来，刘五姐最喜欢眉飞色舞地说，快点，去厨房看下有啥子。

能有啥子嘛？

如果灶上是炒锅，那必定是红头花色的一锅烧菜。不是魔芋鸭子在锅里咕咕焖，就是黄豆肥肠在锅里咕咕焖，或者是干豇豆烟笋子三线肉，芋儿仔公鸡在锅里咕咕焖。那焖烧的声音，像一场大雨。

如果灶上是锑锅，那必定是鲜香淋漓的一锅好汤色。不是墨鱼鸡汤，就是菌子鸡汤，或者酸萝卜酸豇豆老鸭子汤，排骨藕汤，海带芸豆猪脚杆汤，山药龙骨汤。火开成小小一朵，等着娃儿归家。

无论啥子锅，揭开锅盖，水汽暄腾，把小娃儿的眼睑染出泪意，我就带着这泪意从厨房跑出去，大喊一声，妈！你好凶哦！你好会整哦！

感天又动地。

这次我还是走出厨房，说，妈，今天这个鸡好安逸哦。没了少年的大声气，带了点中年的疲惫。

我妈的皱纹在眼角爬搔了几下，但还是熟悉的洋洋自得：那是哦，这个鸡老辣得很嘛，你妈选的，你看到那个油面子没有，黄金颜色。

我其实没看到水槽旁边还有一篓子淘洗好的菌。

上桌时，才发现端端立立摆了三碗菜。

松茸鸡汤，切碎的蒜和青椒炒的青杠菌，外搭一碗吃剩的萝卜烧牛肉。

刘五姐说，你拍照不。我说，拍嘛。她拈起一片松茸，又特意在汤里浸了浸，说，你快点拍这个油珠子，要滴下去了。

我拍了两张。

又拈青杠菌在碗里拍。

心痛这两个字脱口而出，我们陷入好一阵沉默。

我们两娘母都像有点羞涩难堪似的，倒了一圈豆油蘸鸡肉，把咸了些的牛肉萝卜朝嘴巴里送，菌渣子裹在饭里，嚼得咯吱咯吱，接下来没如何说话。

沉默是咋个打破的喃？

刘五姐突然说，你炒这个菌子啊，要多放蒜，你观察那个蒜变不变色，变色了，菌子就有问题。

我把菌和蒜片一起拈来吃了，说，妈，那个是谣言。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