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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壳机动队》:美、日版的差别就一个字——“丧”

寡姐的美版《攻壳机动队》让很多日漫忠粉失望了,原因无外乎是它把押井守版的高逼格严重矮化了。

的确,好莱坞看上的只是《攻壳机动队》雄厚群众基础所带来的票房潜力,一次性消费是出品方的主要目的,东西方主创者的文化差异使得原本玄奥的哲学主题被泛娱乐化的爆米花氛围所取代,它甚至没有1999年出品的《黑客帝国》长得更像《攻壳机动队》。

值得令人注意的是押井守的这部作品是在1995年完成的,这便是它被称为神作的真实原因。很多年轻观众无法理解它的经典所在,恰恰是因为20年后的我们看过了太多仿作,再回头看它时多少会觉得麻木与平淡。

但!想象一下1995年你还是怎样的一个小屁孩,而当时录像厅里都在放些什么样的主流影片,你便会明白《攻壳机动队》的与众不同与它那令人细思恐极的预言性。

我觉得美、日版《攻壳机动队》之间的差距不仅仅在于剧情和逼格,更重要的是在于影片的氛围和格调。这种氛围便是——“丧”。

1、头脑认知的“丧”:

原作中的“傀儡师”是完全由电脑制造出来的程序代码,它并非真正的生命实体,也不是我们传统认识中的“灵魂”。而它占据人类躯壳(Shell)后进化成为了你我身边的“他”,变相成为了真正的Ghost。

这在观众的脑海里刻下了深深的“丧”:究竟什么是真实的灵魂?我们会是虚幻的躯壳么?“灵魂”定义的底线在哪里?这决定了我们是否真实的存在。

就如同几十年我们都无法在国内荧屏上看到反腐剧,却突然万众热捧《人民的名义》一般。当我们不知不觉被各种信息茧房洗脑后,我们的Ghost还真实存在么?又或者我们原始的“灵魂”早已被洗得干干净净,盯着电视呵呵笑的我们只是一具具行尸走肉罢了。“傀儡师”的目的达到了,它主宰了我们,成为了躯壳的主人。

反观美版《攻壳机动队》,“傀儡师”的身份变成了草薙素子的老相识,甚至有点儿暧昧情愫。这让剧情氛围变得更为亲切与浪漫,符合好莱坞观众的一贯口味。然而,这种却严重丢失了原作中的“丧”,即对未知领域的迷惘与恐惧。

不得不说,这种改编让影片的深刻性大打折扣。“傀儡师”不再象征着完完全全的“虚幻”,而是与素子一样真实存在的试验品,这让纯粹的“虚幻”向“真实”转换所带来的震撼性变得荡然无存。它弱化为真实“灵魂”在躯壳间的移植,削弱了观众自身“灵魂”被程序代码所占据的代入式恐惧感。

只有跳脱出躯壳后的“灭”,才是真正可怕的、无法逆转的“灭”。这种“丧”之恐惧,难以言表。它只存在于士郎正宗与押井守,无关好莱坞。

2、情感思维的“丧”:

原作中的结局是少佐失去了身体,灵魂和“傀儡师”融为了一体,并利用一个女童的义体重生,从躯壳意义上永别了草薙素子,在灵魂层面永生于虚拟网络中,成为了一个无限性的可能。她(他)会以任何身份出现在任何时间与地点,无处不在,永无止境。虚无缥缈的同时,比我们任何生命实体都更为真实永恒。

这种忘我境界很贴合佛教里的“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草薙素子永远消失了,却获得了永生。在《攻壳机动队2》中她没有实体现身,却仿佛一直伴随在巴特左右,这种情感上的莫名疏离让人感到无比深邃的孤独与冰冷,何其“丧”哉!

而美版《攻壳机动队》的结局却将“找自己”变成了“找妈妈”,并给出了一个温暖的伪大团圆结局。少佐在重温亲情的同时还得以保存了斯嘉丽·约翰逊的性感胴体,并真情实意的甘为公安九课效犬马之劳。这与原作中桀骜不驯的素子有着巨大的反差。

失去身体与身份,进而失去亲人、同事、爱人、朋友等等这凡间所有的一切……才是原作那得以升华的结尾。为了追求灵魂上的永生与自由,草薙素子不得不牺牲掉原本可以拥有的一切,这才是无可比拟的“丧”,痛彻心扉。

而美版的结尾,草薙素子收获了亲情、友情、身体等等一切,却丧失了灵魂上的永恒自由,成为了真实世界里如你我般被强权洗脑后的朝廷鹰犬与贩夫走卒,这从意识形态层面把原作拉低了一个档次。

通过“找妈妈”的桥段沦落到与漫威《银河护卫队2》里星爵找爸爸一样的庸俗套路,这是一条将“神作”成功降格为“庸作”的捷径。

3、感官冲击的“丧”:

“若吾起舞时,丽人亦沉醉;若吾起舞时,皓月亦鸣响;神降合婚夜,破晓虎鸫鸣……”

原作《攻壳机动队》被封神的不仅仅是士郎正宗与押井守,还有担任配乐的川井宪次。一曲《谣》道尽了梦幻与现实,诉透了迷惘与空虚。它甚至独立于《攻壳机动队》成为了一座不朽丰碑,为历代影迷乐迷所膜拜。

的确,川井宪次与押井守从未让人失望过,他们起到了相辅相成的作用。原作第一集里《谣》出现了两次,第一次是在片首草薙素子义体成型时,一种神秘感油然而生。

第二次是在少佐聆听见“你我犹如隔镜视物,所见无非虚幻迷蒙”之后,影片出现了一段非常意识流的画面:巨大身影的飞机在幽暗的城市上空掠过,电车船默默行进在广告牌密布的街巷河道中,人们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工作,肮脏衰败的城市了无生机,红绿灯无意识机械性的闪烁,暗雨中一群手执黄伞的小学生鱼贯而过,霓虹遍布的香港街道上鬼魅丛生……

这一段画面与音乐的搭配堪称空前绝后,极具空灵与混沌相糅之美,其意境令许多艺术片都望尘莫及。虽然局部画面在美版中得到了真实重现,但两者在整体格调上还是相差甚远。

押井守与川井宪次联手,成功的在影片中表达出了“丧”的最高境界,令人震撼,让人痴迷。之后二人在《空中杀手》中的合作也堪称完美。详见《看押井守与川井宪次如何在《空中杀手》中双剑合璧》一文。

美版没有在正片中穿插《谣》,其实是因为整部片子没地方可以用到这种“丧”味浓厚的音乐,整体风格与氛围完全格格不入。所以只能在片尾曲用风格大变的电子混音版做了一次致敬。

都说配乐是电影的灵魂,美版《Ghost in the Shell》便是Ghost out of theShell的典范。没了《谣》的出现,我们看的也许是假的《攻壳机动队》。

虽然美版《攻壳机动队》在诸多原作的经典场景上做到了真实还原,成为了一部可看性颇佳的视效大片。但论影片的深度与氛围的塑造,却和原作无法相提并论。充其量从笔法上临摹到了Shell,实质却离Ghost还相差甚远。

看过后我们也许会感到一丝温暖或悸动,但却无法感受到第一次观影押井守版《攻壳机动队》后所感受到的那种深入骨髓的——“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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